王长江 张东明 锡商慈善家华尧辉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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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尧辉出生于无锡商贾之家,自幼热心经营之道,志向高远。同时,他深受华氏家族“诗书继世,忠厚传家”的熏陶,发奋读书,捐“国学生”,文化基础厚实。14岁那年,他到常熟一家钱庄当学徒,学习财会知识和管理技能。

  钱庄工作六年,华尧辉回到无锡南下塘,初涉商务、小有经验的他,开始独立经商。他与人合作,借鸡生蛋,获利共享。因为讲诚信,讲义气,有头脑,有才干,许多人都愿意与他合作,钱庄也乐意放款给他,商家也愿意暂欠货款。他主要是做粮食、棉纱等大宗商品买卖,在南门的生意逐渐做大,很快成为无锡南门头上的一名商界新秀。

  1903年,华尧辉经过充分考察后,觉得上海的舞台更大,更能施展才华,便开始闯荡上海。他利用不多的资金把事业重点放在金融上,与人合办了一家瑞康当铺。当时,周边已有7家当铺,华尧辉苦心经营,诚信待客,迅速吸引了那些急需用钱的客户,生意慢慢的变好,成为该地区影响最大的一家当铺,远客也慕名而来。华尧辉由此结交了不少朋友。

  开办当铺不过是过度之策。 他敏锐觉察到,中外贸易日益频繁,国外的物资、设备和技术源源不断进入中国,国内的农副产品和土特产则不断出口海外。 从事进出口贸易的洋行赚得盆满钵满。 为此,华尧辉在当铺业务稳定后,进入了上海安利洋行。 在洋行里,他凭着扎实的业务基础很快进入角色,逐步接触到了洋行经营之法,获取了大量商业信息,眼界大开。 他还进了汉口的安利洋行,与多家洋行独立开展业务,成了洋行买办。 洋行经历,让他获取了国际商贸的经营才干,学习和掌握了进出口业务规则与经验。

  正值壮年的华尧辉精力旺盛,穿梭于上海、汉口两地之间。期间,他与盛宣怀设立在两地的商务机构有了接触,并由此结识了盛宣怀。盛宣怀很赏识华尧辉的勤奋踏实和精明能干,邀请他去上海的纱厂任职,承担大部分日常生产管理工作。华尧辉在工厂期间接受了锻炼,极大提升了企业管理能力。

  1914年6月,在洋行工作的华尧辉从老板那里听到一个消息,远在欧洲的巴尔干半岛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交战双方构筑工事需要大量麻袋作为交战各方急需的军事物资。

  捕捉到这个商机,华尧辉利用自己成熟的商界关系,立即采取行动。他筹措资金,在上海和产麻区芜湖、蚌埠等三地各办了一家商行——恒隆泰商行、志泰和商行和恒隆源麻袋公司,经营麻袋麻布,又组织力量协助产麻区的工厂抓紧生产麻袋麻布。由于出手快,大批麻袋麻布出口到交战双方手里,华尧辉与合作者因此获得丰厚利润,种植麻作物的农民、生产麻袋麻布的业主也都获得不少好处。

  麻袋麻布的经营成功,刺激了华尧辉投资的欲望和胆量。1914 年,任友三开办了一家五金机械公司,生意不错。一次大战结束后,因急需资金扩展规模,他找到华尧辉。当时,民族工业正处于蓬勃发展时期,对五金机械类商品需求旺盛,送上门的生意岂能放过?华尧辉立即投入大笔资金,成为东泰丰的股东,由此进入五金机械行业。

  1926年,华尧辉出资6千大洋引进德国造彩色胶印机,开设恒美印刷局,是上海特别市商民协会彩印业分会的首批会员。同批次会员还有中华印书馆、竞美印刷局等。可惜在一.二八淞沪战役中,恒美印刷局毁于日寇炮火。此外,华尧辉还投资上海的电气、交通及房地产行业。他买下不少房产,仅人民路蓬莱路一处就有 22 间门面。华尧辉还参与纺织业投资,他与荣氏的关系较好,某些特定的程度上支持了荣氏在上海的发展。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令华尧辉大赚特赚的三家商行麻袋、麻布出口量急剧下降,精明的华尧辉又在纺织工业发展中看到新的希望。当时,国内纺织业快速地发展,棉纺织工业的发展需要棉花的收购,还有前道的拣选和加工,促进了棉花打包业的发展。华尧辉看到了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新商机,在不到五年的时间里,他通过参股、集资建厂等方式,先后在湖北汉口、沙市、河南郑州、陕州,陕西渭南等地,合作创办了5家机器打包厂。这些打包厂将收购的棉花进行分拣、去杂、清理等前道加工,然后用机器打包,变原来的松散型棉花包为紧密型,大大方便了运输,提高了投送效率。

  纺织工业的发展,促进了北方农村棉花种植的发展。每家打包厂,员工少则数百,多则千余,极大改善了当地民众的就业状况。打包厂的资金投入动辄数十万元。汉口与河南郑州是中国内地最重要的两个棉花集散地,每当新棉上市,水陆并进,四面八方的棉花涌向这里,数量巨大。棉花除供应汉口纺织业,还有大量棉花需转运外省或出口海外,皆须打包,以利贮存和运销,因此棉花打包业发展非常迅速。此前,华商均采用传统人力木机打包,技术落后,不利于长途运输和出口,先进的棉花机器打包厂均为英商洋行所垄断。为引进西方先进技术装备和管理制度,打包厂需投入更多资金,华尧辉与英商合作,以入股方式在汉口建厂,利润丰厚。同时,也为麻袋麻布的销售开辟了新的市场。

  1923年农历十一月初一,朋寿堂国药号在上海南繁华商圈小西门开业了,这家企业几乎花费了华尧辉后半生的所有心血。

  华尧辉并不熟悉中医药,在创办朋寿堂过程中历经磨难、遭遇各种意外和灾情,发展遇阻,几乎大厦将倾。 但他力挽狂澜,对创办朋寿堂始终充满热情! 华尧辉是精明的商人,办企业自然是为了赚钱,那他为何需要办一家费神费力、赚钱不易的企业呢。 他说“人不必高官厚禄,也不必堆金积玉”,创办朋寿堂不是为赚钱,而是要利济民众,回馈社会。

  他秉持“济民利世”“储药救人”,诚信经营,还吸收了西方企业管理经验,制定出办店宗旨、业务性质、产品要求、劳资关系、办店目标、不准行为等,建立良好经营秩序的朋寿堂。

  “药材好,药才好”,是中药业的流行语。华尧辉格外的重视药材质量,从选材、投料到制作、包装都有严格要求。朋寿堂开张以来,始终确保药料正足,故而药效明显。动荡时代,为了确认和保证各种药料药材的正宗和质量,华尧辉费尽心思,从采购、运输、检验、保管和泡制加工,道道严格把关。每次药材进入,他和经理均亲临现场抽查,闻气观色品味,确保数量和质量,绝对不允许假冒伪劣药材进入仓库。

  不仅如此,华尧辉还努力开发丸散胶丹等中成药,研制的四大补胶——虎骨胶、鹿骨胶、龟板胶、驴皮胶,深受市场欢迎。在修合全鹿丸时,还现宰梅花鹿,邀人观看,真材实料,接受监督,在熬制朋寿膏滋药时也常组织群众实地观看与监督。

  据史料记载,朋寿堂在进行营销时,还与非营业敬送结合,卖药和施药并行,可谓义利并举。

  豫西是优质产棉基地,民国十八年发生大旱灾,引起无锡各慈善机构、工商实业界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和救助。溥仁慈善会、红十字会及公济社等三善团很快行动起来筹措赈款、组织队伍、赶往灾区,设粥厂,施舍饭。华尧辉的长子华博臣代表父亲慷慨解囊,全家动员。

  为解决灾民就业,1930年12月,华尧辉在陕州创办了第一家民营棉花机器打包有限公司。 其占地百余亩,职工数百人,拣花房三十余间,机声隆隆、烟囱入云。 打包厂利用进口先进设备将棉花分拣、去杂打包,凭借量大有可观收入。 当时,供厂里照明和机器用电的是 1台48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给豫西带来了光明。 因为灾情加剧,打包厂暂时停产。 这时,粥厂放饭突然停止,灾民极为恐慌,陕州赈灾机构连发电报紧急呼吁,敦请无锡慈善家给予帮助。 无锡有的资金捐助者对灾情存疑,捐助工作一时难以开展。 华尧辉得知情况后,觉得应派员至灾区进行调研。 时华尧辉年事已高,身患疾病,无法亲自前往,便委托长子华博臣、连襟过子怡前去调研灾情。 他还想到,几年前,他在陕州南关投入大笔资金设立的陕州机器打包厂,有员工好几百人一定急切盼望救助,自己当义不容辞。

  无锡三善团重组赈灾调研队伍,华博臣、过子怡、李世德三君带着无锡人的深情厚谊,开始北上赈灾调研,他们牢记华尧辉嘱托,冒着生命危险,艰难行进,他们愈往前走灾情愈严重,陕州更是遍地都是嗷嗷待哺的饥民。华博臣等及时反馈了灾情。面对危急灾情,华尧辉第一个从上海汇出救灾巨款壹万大洋,在救灾最关键时刻发挥了及其重要的作用,拯救了十多万灾民于生死边缘。就在结束后,华尧辉又捐赠大量防疫药品通过红卍字会无锡分会再输送陕州进行疫情防治工作,得到灾区人们高度称赞。

  抗战期间,随着战火漫延,逃亡到上海的战争难民飞速增加,有的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街头乞食难民成群,急需救助。上海佛教同仁会决定发行施粥票,选定特约粥店,难民凭粥票到指定粥店喝粥。华尧辉毫不犹豫再次伸出援手,承购了不少粥票,让儿女、亲友散发给难民。一年多后,他发现仅散发粥票仍难以满足难民需求,佛教慈善组织决定自己开办粥厂,并发动社会慈善人士一起设建粥厂。华氏创办的产业不少毁于日军炮火,国仇家恨之下,华尧辉虽然经济窘迫,但还是毅然决定克服困难,也开设一处粥厂。

  从1942年8月到1943年7月,整整一年,施粥所需粮食、燃料、人工等费用均为华尧辉捐赠,耗资巨大。在佛教慈善组织带领下,设立的公益施粥厂有许多处,仅南市区就有4家,粥厂的开设极大缓解了难民的饥馑之灾。

  华尧辉一生不仅创办了“朋寿堂”国药号、德新堆栈、振餘丝厂等诸多实业,还忠厚传家、力行德义,“善捐”成为其口头禅。他多次表示,创业就是为社会谋福祉,为慈善事业捐款做实事是他灵魂深处的情结和行为习惯。

  《易经》中的名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也成为华氏家训。华氏虽然历尽磨难,但华尧辉及其子孙审时度势,还是以才智与努力给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打上了一个个华氏的时代印记。华尧辉的后代都有一颗爱国的心。华尧辉的长子华博臣在解放后主动放弃产业继承权。失业的他急国家所急,担任街道失业工人队长,带领大家艰苦创业。后来他又利用知识,刻苦探索,创造了高技术产品精度达2800 目的金刚砂纸和油石,填补了国内空白,为国家节约了外汇,也为多个乡镇的百姓解决了生活困难。华尧辉的三子华士润在上海经商。曾冒着生命危险以经商作掩护为新四军输送物资,曾捐赠10万巨款。为此遭到日军和政府的查问并被投入监狱,后经多方努力花费重金才化险为夷。改革开放之初,他热情参加对外贸易,日本友人劝他加入日籍,遭其拒绝。

  华尧辉的孙子华昌年,也是无锡县教育界的精英,曾任主抓科教文卫的副县长,后任无锡教育学院副院长。 孙女华蕾在黑龙江外语学校毕业后担任东北林业局翻译,是局劳动模范; 孙子华洲是在上海大型百货商场的干部,成功创办了颇有影响的华联超市,是“推动中国商业进程商界精英”,上海商界叱咤风云的著名人物; 孙子华峰也在国家石油化学工业领域成绩卓著,成为国家石化领域的技术专家,是建设部的国家设计大师。

  华尧辉的后代们,继承发扬了华氏热心慈善公益的优良传统。其长子华博臣不但奔赴河南赈灾,解放后仍继续关心失业民众;孙子华昌年从事教育工作期间一直关心贫困家庭孩子入学问题,退休后任职金桥学校,仍以办“爱心班”、发放“爱心卡”等措施,15年中使1783名孩子得到帮助。孙子华山在上海位育中学设立《华山奖学金》激励并资助困难学生;孙子华洲在华联超市经常组织员工开展各种慈善公益活动,被评为上海市首届“慈善之星”。华尧辉的三女婿唐寿民,是民国时期著名金融家,在家乡丹徒出资创办养心小学,在上海创办省吾中学。解放后,又给镇江博物馆捐赠文物数百件……

  王长江,社科专家,高级经济师,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电力作协会员,甘棠文化慈善文化研究学者。